當台灣一直被認為是足球沙漠的同時,仍有著另一股多元的運動文化醞釀著台灣的足球風氣、帶動了兒童足球的發展,這股風氣來自於外籍人士組成的俱樂部與賽事。透過貼身記錄台灣最具規模的移民工足球賽<TIFL台灣外籍移民足球聯賽>,引領大家一窺這些異鄉遊子們來台前後的足球故事,他們如何影響著本土草根足球的發展,嘗試在這片荒漠上築起綠洲,讓足球文化在台灣遍地開花;同時也點出,藍白領的外籍工作者,在實踐足球夢時所遭遇的不同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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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年底時,產業及社福外籍勞工人數已突破71萬大關,再加上也是逐年上升的外國專業人員聘僱人數(見上方外籍工作者圖表,資料來源:勞動部勞動統計查詢網),多元族群的出現也帶來多元的運動文化,尤其在燈南亞地區及歐美、日本地區盛行的足球運動,根據台灣外籍工作者協會於2018年對300名左右的男性東南亞移工調查,足球更登上了最喜愛運動的榜首。
圖表來源: GWO台灣外籍工作者發展協會
蓬勃發展的白領外籍足球
由中華足球協會前副理事長龔元高創立,從1998年開辦迄今,為雙北地區歷史最悠久的聯賽。初期上班族足球聯賽的各支球隊,幾乎由甲組(即今日城市聯賽與大專男一級)和國家代表隊的退役球員組成。後來已放寬至25歲以上即可,並增加外籍球隊與球員。賽季約從9月踢至隔年5月,於週末假日白天進行賽事。賽制完整,聯賽採積分、循雙環賽制,目前使用球場為迎風球場與百齡河濱球場。
外國人聯賽,主要由在台工作之外籍白領階級上班族與本地學生、業餘足球愛好者組成。自2014年開始於輔仁大學足球場即福和足球場比賽。
T2聯賽,由中華職業足球聯盟協會理事吳山駿夫主導,從2013年正式開賽。聯賽分北區、中區與南區(臺南市與高雄市),採積分、單循環賽制,取兩區的前2名球隊,再進行交叉決賽。北區賽場在新北市新莊區的新莊體育場,中區使用太原足球場、南區賽場為高雄市左營區龍騰國家體育場、三民高中足球場。其賽季大約從9月至隔年6月,於週日白天進行賽事。隊伍涵蓋學校隊伍、本土俱樂部與外籍俱樂部。2020年因疫情與經費問題,途中停辦至今。
雙北地區白領外籍隊伍參加之聯賽分布圖
台灣足球的第三世界── 移工足球組織
相較白領外籍足球有完善的聯賽制度與穩定的場地進行練習與比賽,來自東南亞三國的移工球隊組織,雖然數量龐大且人數眾多,但卻是最被孤立的一群。以歐美、東北亞、港澳為主的白領籍學生外籍隊伍,因為有與本地俱樂部較密切的關係,更容易得到合作機會、進用場地與足球資源。溪較東南亞三國移工群體,台灣民眾與他們的日常生活沒有任何聯繫,加上語言不通、對於移工既定印象而避而遠之,使其在申請場地時便遇上困難,更別說高昂的場地租金費用。
印尼在台灣足球大聯盟,為台灣最具規模的藍領移工足球組織,2015年成立之初約有16支球隊,至今已發展出北中南三地組織,有超過50支以上足球隊參與其中。但成立至今一直遇到場地租借問題,歷經多次停辦,需靠外部團體協助才得以借用到場地,曾經使用的空間有:輔仁大學足球場、新莊河濱公園、青埔足球場等。2020北部賽事再次因經費、場地問題停辦至今。
其他國籍的移工足球群體部分,雖然沒有正式的統計數據,不過根據台灣外籍勞動者發展協會(GWO)、「越在寶島手牽手」越南移工同鄉會等移工團體評估,雙北地區約有20支以上的越南同鄉足球隊;每週末都至少有數百名與數千名移工為了踢球或是看球而搭車到外縣市。約有如果遇到規模比較大的比賽,人數可能會更多。這些粗估的足球人口數字,還不包含那些可以就近在工作地點附近踢球的移工們。
台灣盃外籍移民工足球賽,由GWO台灣外籍工作者發展協會主辦,始於2015年。起初是協助印尼在台足球大連磨石限期賽事規劃,後來發現在台灣的越南籍與太極球隊也遭遇到相同的困境,在獲得政府補助的情況下,起心動念開始辦理台灣盃外籍移民工足球邀請賽,目的是希望能讓移工球隊有更多實現足球活動的空間。2015年底舉辦第一屆,於2017年停辦一屆後,2018、19繼續辦理。2020年改制為聯賽制度,邁向新的里程碑。
TIFL台灣外籍移民足球聯盟。由台灣盃改制而來,2020年為首屆賽事,從原本短期盃賽進展到為期半年的聯賽,由於觀察到移工足球在除了參與台灣盃、部分縣市移工盃賽之外,其他時候仍舊與一開始遭遇的困境相同,無球可踢,因次希望藉由改革為聯賽制度,同時開放外籍與本地球會報名參加,以此希望促進兩個群體間互動,創造雙方互助的契機。
2020台灣外籍移民足球聯盟TIFL聯賽北、中、南區即將於7月開賽,全台共有將近廿個國家的外籍工作者、新住民及學生所組成的24支業餘足球隊報名參賽,歡迎熱愛足球的民眾前往觀賽,一起瘋足球。
今年首度開辦的TIFL台灣外籍移民足球聯賽,由GWO台灣外籍工作者發展協會主辦,並有來自區來自印尼、越南、泰國的移工足球隊,及英格蘭、愛爾蘭、北愛爾蘭、蘇格蘭、加拿大、美國、南非、史瓦帝尼、甘比亞、法國、比利時、荷蘭、德國、西班牙、巴拉圭、波蘭、貝里斯、哈薩克等國籍之白領工作者、新移民及學生組成的24支隊伍、超過40國國籍組成,將近800名球員參賽。
台灣外籍移民足球聯盟(TIFL:Taiwan Immigrants Football League)於2019年由GWO台灣外籍工作者發展協會正式成立,整合全台之北、中、南的各國移民球隊辦理足球相關賽事及裁判課程,以提升外籍移民球員的專業水平。移民足球在台灣蔚為風潮,不但為台灣草根足球引進新活水,更獲得國際足球組織亞洲足球聯合會AFC (Asian Football Confederation)的肯定,將台灣外籍移民足球的系列活動及台灣盃國際移民足球賽列為2020「亞洲足球聯合會夢想亞洲公益指定項目」,也是首次贊助台灣NGO的草根足球運動。
首度於台中登場的「TIFL台灣外籍移民足球中部聯賽」,今(19)日在台中市朝馬足球場正式開踢,此次賽事匯集約20國的移工、新住民及留學生共襄盛舉,運動局表示,希望透過活動,讓台灣的外國朋友能以球會友,搭起多元文化間的橋梁。
運動局表示,「TIFL台灣外籍移民足球中部聯賽」由台灣外籍工作者發展協會主辦,台中市政府運動局擔任指導單位,邀集印尼、越南、泰國、英格蘭、愛爾蘭、北愛爾蘭、蘇格蘭、加拿大、美國、南非、史瓦帝尼、甘比亞、法國、比利時、荷蘭、德國、西班牙、巴拉圭、波蘭、貝里斯、哈薩克等國籍的裁判、球員參賽。
今日賽事在台中市朝馬足球場登場,未來陸續於7月26日、8月2日、8月23日、9月6日、9月27日、10月25日在台中市朝馬足球場及太原足球場進行預賽,並於11月1日在太原足球場舉辦中部聯賽總決賽,優勝隊伍將與北區、南區的冠軍隊伍角逐以「台灣盃」為名的國際移民足球賽桂冠。
運動局指出,此次賽事為台灣草根足球引進新活水,獲得國際足球組織亞洲足球聯合會AFC (Asian Football Confederation)的肯定,將台灣新住民、移工足球的系列活動及台灣盃國際移民足球賽列為2020「亞洲足球聯合會夢想亞洲公益指定項目」,歡迎熱愛足球的民眾前往觀賽。TIFL台灣外籍移民足球各區聯賽相關訊息請查詢: https://www.facebook.com/TIFL.GWO 。(7/19*18)*運動局
足球與愛情,這是支持我繼續前進的兩大動力
---越南海陽FC隊長-陳文秀
「我是陳文秀(Trần Văn Tú),於1988年在越南北部的海陽省-南策縣的一個農業小村莊出生。從小我天天就喜歡黏著塑膠製的足球不放了,我特別喜歡踏著土地奔跑,然後用雙腳帶著球前進的感覺,常常在房裡玩著球,然後就這麼抱著球睡著了,一起床、眼睛一張開,有時候我就會在家門口的行人道上開始快樂玩球、有時則踩著軟軟的泥土、在剛收割好的田裡稻間追逐著一顆塑膠球,這也是我跟鄰居朋友相處時最多的回憶。」
這是陳文秀描述他與足球產生聯繫那一刻開始,踢球持續帶給他的感受。來自越南海陽省的陳文秀,前後來了台灣兩次。2008年一個人隻身來台是為了討生活,在2016年再度來台時,身邊則是多了妻小的陪伴,更成為了越南海陽省在台灣的代表球隊隊長,足球與愛情兼得。
為了家庭,也為了在台灣的越南同鄉足球的發展,這兩件事成為陳文秀再次來台灣繼續打拚的最大原因。陳文秀是位十分熱血又富有感性的球員,因此他所訴說的故事也都帶有著豐富的情感色彩,讓人為之動容。
比賽日當天,在工作人員以及大部分同隊隊友都還未到場的時候,陳文秀便早早抵達球場,在球場上玩起球來。 (攝影/施元文)
在陳文秀的家鄉,其實與台灣許多地方一樣,都沒有正規的足球場地能使用,但即便如此,陳文秀與他的朋友也仍然熱愛著踢球、持續不懈。陳文秀認為,在小時候,足球是與同儕最直接也最親近的互動方式,雖然沒有什麼正式場地,但最基本的,只要球能滾動起來,便能成為一場富有趣味的比賽。
在只剩下稻梗、仍有顛凹凸不平的田地上踢球,這樣場地對我們那時來說是很奢侈的場地了,只要有一個地方,我們便能夠開心玩耍。而且,也剛好我爸爸是位木工,在家開一家木頭工廠,我們利用我爸爸的裁切木頭框當作球門。只要有球、有這木框、有空地,我們就可以從早到晚沉浸在玩球的喜悅當中。
長大後,陳文秀想要給自己尋找一個穩定未來,跟許多當地的人一樣,選擇離開家鄉找到更好的機會謀生,陳玟琇則決定到海外、選擇台灣尋找謀生機會。不過當初他從沒想過,來到台灣後,會再次與足球產生機緣。
「我本來以為,來到台灣後,要把足球的興趣放下,因為台灣沒有機會、也很難找到人玩球了。可是沒想到在這寶島上我又可以跟熱愛足球同鄉重逢,每個周末有空時,我們這群熱愛足球、氣血方剛的小夥子就一起相約球場上,那時我們都戲稱假日去約會了,只不過我們是去跟足球約會。」就這樣,陳文秀來到台灣後、結識了不少人,進而凝聚起分散各處的越南人,得以在台灣學校的小球場及公園綠地等場地上繼續踢球了。
熱愛踢球的陳文秀同時也十分熱中於攝影,有著不錯的拍攝技巧、甚至會沖洗相片,並一直都有開設攝影店的夢想。也因此在台灣工作,假日相約踢球的日子一直持續到2011年的時候,決定再回到越南,嘗試實現他開設攝影店的夢想,也因為這趟回程,讓他邂逅人生最重要的愛人,更促成了回到台灣創建足球隊的契機。
「2011年,我回家鄉開設了一家攝影店,不久後,便有位女士來我的店想要沖洗許多剛出去旅遊回來的照片,那天我們約好一起從她手機上挑選照片,進行整理與美化修正,於是整個晚上我一邊工作,一邊快樂跟她聊天,一直聊到忘了打烊時間,猜依依不捨的關上店門。自那天起,她的笑容、她的溫柔留給我很深刻的印象。不過最遺憾的是,當時顧著聊天,卻忘記留下基本的聯絡資料了。」
「沒想緣分盡是如此奇妙,過幾天後,我國中的同學請我去喝咖啡,到現場我竟又碰到前幾天服務制作照片的這位女客戶,而她就是我同學的表妹,這次我可沒忘記最重要的聯絡電話了。也因此,我們便開始交往,不久後便順利結婚、成家立業更有了位寶貝女兒。」陳文秀認為,台灣的球隊同伴以及結識自己的伴侶,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緣份。
雖然兩人並非在球場上認識,但陳文秀的老婆也是一位熱愛足球的球迷,並成為陳文秀持續發展足球的最大動力。2016年,由於一家攝影店或許難以維持整個家庭生計,陳文秀與老婆討論過後決定,毅然決然再到台灣來找尋的新的工作機會,不過這次是夫妻倆協力,並帶著小孩來到台灣工作。
然而,到台灣工作也同樣辛苦,但仍然為了一圓足球夢而找回許多同好,憑著曾經來台、並參與過足球賽事的經驗,這回陳文秀決定組織一支自己的球隊,透過臉書等社群,尋找到同樣來到台灣工作的同鄉。並以自己的家鄉省分—海陽省為名,讓在台灣工作的同鄉人能有個紓壓去處及歸屬。
陳文秀表示: 「球隊的宗旨是:聯結同鄉、團結感情、維持對足球的熱愛,並且能藉此在臺灣交到來自不同國家的朋友,這是我到台灣來踢球後深刻體會到的: 把握與不同國籍的人士認識、交流、學習的機會,是在台灣發展足球最重要的觀念。」
創立球隊帶來許多意想不到的壓力與問題,然而正如陳文秀所說,他的足球維繫了愛情,愛情也支撐了足球,每每比賽或球隊事務,他的老婆總是與他一起共同面對、一起管理球隊、一起擔心球隊裡擔心的一切,每一場練習或比賽時都跟著球隊的腳步,來到場上關心每位球員。陳文秀也笑著表示,妻子在某方面來說,對足球的堅持還要比自己還要強硬,陳文秀靦腆地說出這段讓人會心一笑的過往:
「隨著年紀漸長、有時自己也覺得累了,我曾想說要不要放下手上管理的球隊,沒想到老婆竟回我一句:〝你在球場是非常帥氣的,因為那是你正在追逐夢想散哪出來的氣質。如果你放棄你的興趣了,如果生活中沒有了夢想,那我們就不會過得那麼多采多姿,你對足球的熱心讓我看到你的為人,我就是這樣喜歡上你的〞。」
聽到這些話,陳文秀也收回了"退休"的念頭,持續的凝聚球員。隨著努力,也帶來了相應的成果,細數海陽隊在台灣民間賽事也締造了許多亮眼成績,包括了: 2017年GWO主辦的新北市移工足球賽奪取第三名、2018越南同鄉會盃亞軍、2019年GWO主辦的台灣盃奪舉亞軍,及2019年新北市勞動局主辦的移工賽事冠軍等等。
2019台灣盃冠軍戰時,陳文秀於場邊認真分析場上局勢與換人策略時的神情。(攝影/施元文)
從成績可以看出海陽隊不斷進步的軌跡,而2019年的台灣盃首輪比賽,更讓陳文秀留下深刻印象。「我們的對手是台灣國立體育大學足球隊,大家都認為來自體育大學一定會有一個基本的水準,對手與我們不同,平常有的固定練習場地、有多元的球員、有一定的管理系統,有是自己不熟悉的隊伍,一開始大家都很擔心......。」
可是陳文秀卻冷靜下地整頓球員心理、精神、技術等方面之後,告訴隊員: 「不管隊手是誰,上球場比賽時,用盡所有精神與勁力來玩這場比賽就對了。再說這次難得能站在臺灣國際比賽舉辦的臺北田徑場,不管輸贏,來到這裡這就是我們的榮耀了。最後比賽結果是超過我想像中的2比0,我們真的不可相信我們贏了。」
抱著這樣的決心,2019年的海洋隊一路挺到臺灣盃的冠軍賽,對手是一路以堅挺實力、高大身材優勢殺入冠軍戰的GAMBIA學生隊伍。相較起來,陳文秀自認海陽隊球員體力、體格、技術等各方面都略為遜色,但多年的團結情感、與熟練地配合,竟在正規時間硬是把戰局扳成平手,只可惜在最後PK賽時,缺了一點運氣而輸給Gambia隊,無緣奪冠。
但整個賽事下來,球賽帶來的無形價值才是讓陳文秀最印象深刻的,「儘管對峙過程中有些摩擦,但最後兩隊都開心無窮,一起手舞足蹈歡慶這場盛事的圓滿落幕,像是兩隊都是贏了比賽似的。不分距離、不分族群、不分身分貧富、甚至不論輸贏, 所有隊伍都有共同分享足球帶來的幸福。真是美妙! 」陳文秀雙眼炯炯有神的說道 。
2019台灣盃越南海陽隊於頒獎時的合影。(攝影/施元文)
新的一年陳文秀也有了新的盼望,一是希望疫情趕緊順利趨緩,讓規律生活趕緊回來並能使球賽繼續進行;另外,隨著自己年紀漸大也希望球隊有人能承接他的意志、交棒下去、創造更多台灣足球的美好。
「我希望所有真正熱愛足球的人,不論你是台灣人、越南人、印尼人、泰國人、美國人、日本人等等,只要住在這塊寶島上,只要你對足球有樂趣,就請你不吝嗇分享你的足球,讓足球散發出足球的魅力與強大力量。因為有了足球就會帶來健康的身體、團結的力量、學習交流的機會;也給友情、愛情的永恆等許多美好的意義。」
2019台灣盃越南海陽隊於頒獎時的合影。(攝影/施元文)
這就是陳文秀,一位富有感情的球員、父親與球隊隊長,我們可以從他談吐中的字裡行間,感受到他對足球與積極生活的無比熱愛。最後,我們則是放上一段陳文秀親筆寫下的期許:
〝 我們期待足球可以消滅所有族群彼此的怨恨。在困難或悲傷生活環境中還有著足球,無人能以足球運動本身來衡量一個人的長短,或把足球當作純粹賺錢的工具。我們是如此自然的透過雙腳接觸足球,並自然而然的愛上足球。〞